虽说已经是三月了,可冬天似乎还不想离去。
早晨即使套上厚厚的外套,也总觉得被寒气从头到脚地裹挟着。王俊凯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前的院子里,双手无处安放,任由它空落落地摆放在身体的两侧。
院子里有一树红色的月季已经开得颓败了,颜色俗气得很。其实也说不上是树,也就一人高左右,是南方很常见的植物。他很不喜欢这一树月季,可是半年前刚搬到这儿来的时候,他还不知道这花是红色的。
他歪着脖子看着那棵树,只剩下几朵花还依然鲜红着,顽固地挂在树梢,大多半的都已经是糜烂的黄棕色了,过不了几日,就会和一地的残花躺在一起。
这是他很不喜欢这种花的原因,开得过分艳丽,谢得一败涂地。
他试着对空气呵了一口气,虽然天气冷,但已经不会像寒冬那样呵出一团白气了,他有点悻然,毕竟是三月份了。
就算他再不想承认,可是冬天真的已经进入尾声了。
就像即便他不肯承认,他和吴磊分手也已经有半年了。
糟糕,又不小心想起那个人了。
他用手挠了挠耳朵,算了吧,都已经过去半年了,现在就算偶尔想起他,也没有关系。
太阳出来了,照在身上,只略微有点暖意。他眯缝着眼睛瞧着天边的太阳,阳光并不刺目,今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吧。
隔壁传来开门的声音,邻居大叔伸着懒腰走到了自家小院里,隔着篱笆朝着他打了声招呼:“小凯,起这么早啊。”
“嗯。”他随口胡乱地应着。
周围的邻居都喜欢喊他小凯,以前朋友们也习惯这么喊着,只有吴磊,总是喜欢在他耳朵边悄悄地喊他:“俊俊,俊俊。”一声叠一声,直到他羞到受不了瞪过去,才一脸促狭地住了口。
怎么回事?今天好像特别容易想起他。
可能是因为他们也是在这么一个三月里认识的吧,也是这样不热烈的阳光,也是这样冷的天。他曾经以为自己会一辈子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所有细节,可事实证明并没有。他努力地试着去回想,却终有一部分细节变得模模糊糊。
他们是在学校的门口遇见的,那时候他已经大二了,课业虽然不像大一那么紧张,但仍然十分繁忙。
他那天起迟了,从自己租的房子那边出门,到学校已经快迟到了。所以他急匆匆地往教室那边跑去,然后撞到了吴磊。
他还记得吴磊那天穿了一件蓝色的外套,和六月的天空是一个颜色,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点茫然,一副刚睡醒没多久的样子,即使被撞了一下,也没有做出什么别的反应来。
然后他说了什么?
哦,对,他好像笑了一声,说:“同学,不要那么急。”
在那一天之前,王俊凯还对“一见钟情”这个词嗤之以鼻,他总觉得,这是多么玄幻的一个词,怎么会有人因为一眼,就爱上另一个人呢?
但是当时他的心跳得实在太快了,脑袋里面嗡嗡作响,是因为刚才跑得太急了吗?他可以肯定不是。在看到吴磊的一瞬间,他就什么都看不见,什么也听不到了。只有眼前这个人,是唯一的。
一朵月季花摔下了树枝,跌在了草地上。即使它努力地坚持了这么久,在这三月不算温柔的风中,还是凋谢了。
隔壁邻居大叔又喊了一声“小凯”,热情地邀约一起去跑步健身,他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,婉言谢绝了。
脚似乎站麻了,他试探性地抬了抬腿,整张脸都因为腿上传来的酸麻感皱成了一团。诶,好像是该运动一下了,以前还是学校棒球队的一员,现在居然站久了会腿麻。
可是,真不想动啊。
他轻叹了一声。
等到腿上的酸麻感逐渐消去了,他转身走进屋里,将自己扔进了柔软的沙发中。
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,一室的阳光,空气中的尘埃在阳光中懒懒散散地飘荡着,痕迹一览无遗。
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动画电影,讲的是一头听觉十分灵敏的大象,他发现一粒落在花上的尘埃,是一颗小星球,在这颗尘埃星球上,有一个叫做“无名镇”的城市,里面住着许许多多的人。
动画的细节都已经记不清了。
应该是很温馨很开心的内容吧,他记得似乎好几回都笑倒在吴磊的怀里。而那个人也如往常一样将自己搂在怀里,一脸宠溺地笑着。
他还清楚地记得电影的后半部分,因为不相信这颗尘埃上住有生命,其他动物决定将这朵花扔进沸水里。为了拯救自己的城市,无名镇上的所有人一齐朝着天空大喊:“我在这里!我在这里!”,以期能让另一个世界上的人听到他们的存在。
但是不够,还不够,他们用力地敲打着、喊着,尽可能多地发出声音来。
直到尘埃上一个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小男孩,跑到无名镇最高的地方,喊着:“我在这里!我在这里!”
所有的声音汇合在一起,冲破了云层,终于,他们让另一个世界的人知道了他们的存在。
他看哭了,眼泪止也止不住得流。为那颗尘埃星球上的人得救感到开心,也为他们的渺小而觉得难过。
吴磊一脸心疼地看着他哭红的眼睛,然后抱住他,在他耳边一直轻声哄着:“俊俊,俊俊,别哭。”
他说:“别哭,我在这里,我会一直在这里。”
“我会一直在这里。”
他还记得吴磊那时身上的味道,很安稳的、好闻的味道。
他穿着柔软的毛衣,很温暖。
他的手轻轻地抚在自己的背上,一下又一下。
在那个怀抱里,他似乎感觉到了天长地久。
可是恋爱中的誓言就是这样的。当时的话是真的,当时想陪伴在一起的心是真的,当时的吻、当时的爱都是真的。
同样,现在的分手也是真的。
他抬头望着那些飘散在阳光中的尘埃,叹了一口气。
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地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呢?他本来以为他已经做到了,可是一场三月的风,把一切又都重新吹到他面前,告诉他,他失败了。
可是明明,分手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啊。理由是什么他不记得了,连是谁提出来的他也记不得了。
只记得吴磊说,那不如,我们就分开一段时间吧。
当时他漫不经心地听着,似乎也应和了两声,然后似乎听到吴磊叹息了一声。然后呢?自己好像头也不回地就走了。
他那时还没有预料到,这会是一场半年都无法走出的阴影。
“哎......”
怎么这么没出息啊。
他翻了个身,把脸埋在沙发里,直到被蒙得有些喘不上气来,才又爬起来往屋外走去。
太阳已经挂得高了,阳光稍微驱走了一些凉意。
他倚在门口,微眯着眼睛晒着太阳。院子里的树上还挂着几朵艳红的花,熬过了早晨寒风地肆虐,安然地盛开着。虽然不喜欢这花,却也小小地为它们感到开心。
一定要继续好好地开花呀。
拿手机查了查最近的天气,即使还有点寒冷,但是春天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温柔融化这个世界,再过一阵,天气就要好起来了,冬天,就会正式结束。
记得以前他曾跟吴磊说过,以后有机会了,要一起去很多地方看看。那时候他们兴致勃勃地商量着,还细致地规划好行走的路线,就等着有一日,能够一起去看看那些美丽的景色。
他想起他们说,第一站一定要先去一个有海的地方,要是很蓝很干净的海。他们约定好,要在蓝色的海底一起接吻。
也许现在是时候了吧,等天气好转的时候,他也该出去走走了。
即使只有他一个人。